——趙善堅
溧陽人不知道別橋馬家,就如同歐洲人不知道萊茵河、美國人不知道自由女神像那樣讓人驚奇,這不是因為別橋馬家村有什么特殊的標志或是有名的建筑,而是馬家村自古以來人才輩出,不僅出過許多進士,更出過狀元,可謂是人杰地靈之處。
馬家村坐落在別橋鎮(zhèn)的北部,一條寬寬的水泥路可以直抵村中。但若是解放前進馬家村,必定要穿過三座牌坊才能進村。由此可以想見,馬家村一定是出過許多的達官貴人。
“一門五進士,兩世四魁元”,這是當年馬氏宗祠高懸在正殿匾額上的題詞。一門五進士分別是指馬性魯及其弟馬從謙,其子馬一龍,還有同門的馬震章、馬成名。兩世四魁元是指馬從謙、馬一龍叔侄倆分別在北京和南京奪得鄉(xiāng)試魁首,而馬性魯一人就奪得鄉(xiāng)試、會試兩魁首。
馬一龍,可謂是溧陽家喻戶曉的人物,雖然已經(jīng)相隔五百多年的歷史,但馬一龍的許多故事依然在民間廣為流傳。相傳馬一龍是一位“箭垛式人物”,什么好事、壞事都如箭一般射在馬一龍這箭垛上,如“馬一龍掛畫”、“馬一龍買缸”、“馬一龍?zhí)ЪS”等。都說馬一龍是“促狹鬼”,但歷史上的馬一龍卻是聰明才子,著書立說,并工于詩文,擅長書法。馬一龍于嘉靖七年(1528年)中解元之后,又于嘉靖二十六年中進士,后授翰林院庶吉士、南京國子監(jiān)司業(yè)。其父馬性魯中進士之后,在云南尋甸任知府,后遭同僚誣陷,含冤入獄。馬一龍上奏朝廷,慷慨陳詞,揭露-,為其父-。最終馬一龍之父心力憔悴,不堪其冤,病死在云南牢中。這事對馬一龍的打擊很大,他看透了官場的黑暗和-,于是借母親年老力衰為由,先后五次-朝廷要求告老回鄉(xiāng),奉侍0。
在馬家村,馬一龍與其父馬性魯被稱為“父子兩進士”,與其叔馬從謙被譽為“叔侄兩解元”,溧陽城里還為此樹起“叔侄解元坊”。馬從謙也非等閑之輩,“授工部主事,治洪有政績,轉(zhuǎn)任禮部主客司主事,十七年升尚寶司丞,掌知制誥,進光祿寺少卿,兼翰林院五經(jīng)博士”。他勤于政事,敢于犯顏直諫,后因-太監(jiān)杜泰吞沒公帑,并請罷齋醮等,激怒世宗,被庭杖至死。其子馬有驊也為舉人,后為其冤死的父親-訟冤,多年后得以昭雪,并追贈為太常少卿,最終皇上賜“臣忠子孝”的匾額以旌表馬從謙之忠。此匾額后一直高懸在馬氏宗祠正殿之上。
馬家村不僅出過許多進士,更出過狀元。清代的馬世俊,順治十八年(1661年)高中狀元,摘取了讀書求仕之人心中最光彩奪目的皇冠,還為溧陽爭了光、添了彩。馬世俊博涉經(jīng)史,精通性理之學,他不僅詩歌文章作得好,而且還兼精書法繪畫。他的書法和詩,被時人稱為有王右軍(王羲之)、王右丞(王維)“二右”之才。官任翰林侍讀,曾擔任過會試同考官。
從縣城到村里,曾為馬家立起十三座牌坊。
回鄉(xiāng)后的馬一龍,在鄉(xiāng)村田園中過著潛心讀書和著書立說的閑適生活。他請來村里村外的許多老人為他講風土人情、故事笑話,并寫成了《游藝集》一書,如果說《游藝集》是茶余飯后的消遣讀物的話,那么馬一龍著的《農(nóng)經(jīng)》一書可謂是重要的農(nóng)科讀物。這本書是他深入農(nóng)家,收集總結(jié)了許多當時農(nóng)業(yè)生產(chǎn)過程中寶貴的耕種經(jīng)驗而寫出的,是我國農(nóng)業(yè)生產(chǎn)史上一部重要的專著。
馬一龍的書法也自成一體,被稱為“龍蛇體”,其撰寫的《重修廣惠庵碑》現(xiàn)作為國家二級文物被市文物單位收藏著。
在馬家村,關于馬一龍的美談很多。據(jù)說馬一龍回鄉(xiāng)后上奏皇上,說家門前有條河,要造百步橋,另外村邊有一池塘,請皇上恩準給他養(yǎng)魚。村東的確有一河,據(jù)說也的確建造了百步橋,但不是一座,而是兩座相隔百步的精致石拱橋,所以稱之為百步橋。而村邊的池塘大了一點,那可是長蕩湖。
今日的馬家村,溯其先河得知原村名為甓溪渡,原來村里的村民也不是馬姓,而是羅姓。早在明代中期,羅家招贅西莊頭村的馬秀夫為婿,生子也姓羅,三代之后才改為馬姓。其后,馬氏家族在村里日益發(fā)達,不僅人丁興旺,而且人才輩出,直至馬氏成為馬家村最大的家族后,把甓溪渡之名也渡進了歷史,馬家村則如瀨江之水一直流淌至今。
馬家村東、西、北面各有一河,西邊之河通中河,是重要的出人要道,村西有一寬寬的青石碼頭,碼頭兩側(cè)有雕刻著精致圖案的扣船石,還有立在碼頭不遠處的上馬石和下馬石。如今雖然河道已不再通航,但碼頭猶在,青石依然,在歷經(jīng)幾百年的風雨滄桑之后,似乎依然還念著當年畫舫接岸、官轎迎送的黃金時代。
據(jù)村民馬培芝先生說,馬家村在鼎盛時期有五百多戶人家,大小公堂有五個。大公堂前有一“永思坊”,該坊正對公堂大門,門兩邊是一對十分罕見的“竹葉瑪瑙”倚門石守護在兩側(cè),這對倚門石光亮如鏡、溫潤似玉,據(jù)說當年是從海外運來。向里面去是青石鋪就的天井,再前面為三大間的正殿,花窗格門,雕梁畫棟,斗角重檐,柱粗梁直,處處顯示著豪華氣勢。
當年村的四周都有高大的城墻,并設有四個城門。也許因為“超標”,有仿京城之嫌,或是被0人舉報,城墻后被拆毀,但城墻的墻基猶存,很寬很深,可以想知當年城墻的高大。
馬一龍的家宅就在村中,分前宅后院,后院是花園,直到解放后不久,還留有兩處假山。前宅的老屋不知毀于何年何代,但老屋前的“一龍井”至今猶在,井水依然清純甘甜。此井的特別之處在于井圈的外形,一般的井圈外圈都是圓的,而一龍井卻是方形。不僅呈方形,而且在朝南的一面上還刻有一龍的詩文,具體的字有的已不太清楚了,但后面一個“龍”字仍然十分的清晰。這可是村里的“老壽星”,如此算來應該有四百多歲了,它可是馬家村的歷史見證人!
“一龍井”雖然見證歷史,但它只“見”不“證”,而村中的馬氏宗譜卻在證實著村中遭受到的兩次浩劫。一次是日本鬼子掃蕩,當時日本鬼子的據(jù)點就在別橋的土山上,他們經(jīng)常下鄉(xiāng)掃蕩,燒殺搶掠,無惡不作。另一次是太平天國之時,村中絕大部分的房屋被毀,有二三百人被殺。這從馬氏族譜中可以看出,許多族人只有一個空名,到續(xù)修宗譜時已沒有此人了。
村里人說,以前村中間有一座碎磚瓦屑堆,是東西約三四十米,南北有五六十米,高約十米的大墩。村里人不知這些碎磚瓦屑堆如何而成,只知道做房子開房基時,就從這里挖碎磚斷瓦當三合土打房基,不僅村里人挖,外村人也搖著船來挖,不知挖了多久,裝了多少船才挖平。今天看來,這瓦屑堆可以肯定是太平軍所為,因為太平軍打仗要用硝做火藥,而江南一帶硝很少:只有從老房子的磚上才長出硝來。于是,太平軍到處拆老房子,把拆下的老房子的磚頭敲碎后,再放在缸里淘,然后再熬硝。由此看來,這一堆如山的碎磚瓦屑,不僅拆光了村里的老屋,還把周邊村的老屋也拆來了。
老村越久,其承載的歷史傷痛也就越多。馬家村承載著村莊的顯赫和輝煌,也承載著村莊的傷痛和苦難。但一座老村能承載著如此的輝煌歷史,已經(jīng)足夠了。
這是一個村莊的記憶,更是一個村莊的驕傲。